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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患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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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山間行走的最後一天,道路很是艱難,陶嫤和兩個丫鬟在車廂裏被顛得左搖右晃。最後實在是連馬車都不能行進了,她們只得從馬車裏下來,徒步行走。

因為前一天晚上才下罷一場小雨,山路很有些濕滑,陶嫤被一個泥潭擋住了去路,寸步難行。

周圍的士兵都直接踩過去了,弄得鞋子褲子都是泥水。

陶嫤皺了皺眉頭,不願意跟他們一樣。

仁勇副尉趙斌見狀,上前喚住江衡,“魏王,等等……”

江衡跟其他人早已放棄了騎馬,選擇步行。

趙斌回頭,示意他往後看。

循著他的目光看去,之間陶嫤戴著帷帽,兩手提著裙擺,被面前的泥潭給困住了。

他會意,正欲上前解救,沒走兩步忽然停住。

原來是周溥跨過了泥潭,把手遞給了陶嫤,讓她握住自己的手。

陶嫤有些躑躅,畢竟眾目睽睽之下,她握一個男人的手是不是不太好?但是左右一看,根本沒人在意她們的情況,大家都忙著趕自己的路,頭也不回。再說這裏都是男人,鮮少有人拘泥於那點迂禮。

如此一想,她咬咬牙,把手放在周溥的手心。

周溥的手指修長,帶著些冰涼,緊緊地握住她的手。他微一使力,陶嫤便被帶了過去,堪堪落在泥潭邊沿的平地上。她腳下沒有踩穩,險險晃了兩下,周溥便伸手扶住她的腰肢,待她站穩之後再松開。

陶嫤朝他感激一笑,“多謝周大夫。”

周溥搖了搖頭,表示不妨事。

不遠處江衡看見這一幕,沒說什麽,踅身跟趙斌一起走在前頭。

趙斌賊頭賊腦地笑了一聲,一邊給江衡牽馬,一邊越過一快石頭,“魏王,這周溥真是陶府的大夫?”

江衡轉頭看他,揚了揚眉,“此話何解?”

趙斌攆上他的步伐,嘿嘿一笑,“屬下瞧著這廣靈郡主和周大夫……”

他故意沒把話說完,留了一半,引人遐想。

江衡不為所動,反而將他教訓了一頓,“郡主的名譽也是你能隨便詆毀的?好好牽你的馬,再說多一句廢話便克扣你的軍餉。”

趙斌立即換成一張苦瓜臉,叫苦不疊,“屬下什麽也沒說……”

江衡沒理他。

這斷山路正是難走的時候,一遍是峭壁,一邊是陡峭的山坡,中間僅能勉強通過兩個人,再多便不能了。陶嫤的馬車早已棄在半山腰上,行禮由後面的士兵擡著,只能到下一個城鎮之後再重新置備。

江衡走了一段路,下意思回頭看了看。

陶嫤正由丫鬟扶著,一步步小心地往前挪動,她大抵從沒走過這樣的山路,怕得小臉都緊緊繃了起來。那雙幼鹿一般的大眼睛閃著淚光,粉唇抿成一條線,似乎稍微有些意外,她便能嚇得哭出來。

江衡這才想起來,這個小不點畏高。

他皺起眉頭,看了看腳下數丈深的山坡,一言不發地往後走去。

“魏王去哪?”趙斌詫異不解,怎麽忽然就往回走了?

恰在此時,頭頂的山坡傳來動靜。

這是一條盤旋的山路,他們士兵隊伍很長,上面還有很多人。

聽見上面的喧嘩,江衡擡頭一看,只見一個大金絲楠木箱子從上頭掉了下來,正在陶嫤的上空。

陶嫤許是被嚇住了,呆楞楞的一動不動,眼看著箱子就要砸到她的頭上。

一旁白蕊驚恐地喚了聲:“姑娘!”

千鈞一發之際,江衡穿過人群飛快地上前,把她抱了起來。

金絲楠木箱子重重地摔在陶嫤剛才站的地方,震落了峭壁上不少碎石。箱子裏的東西滾落一地,全部落到山坡底下,好在都不是什麽貴重物品,全是被褥迎枕一類。

待安靜下來,眾人才看清眼前的光景。

他們的魏王抱著一手護著郡主的頭,一手托在她的腰上,將她牢牢地護在山壁和身體之間。郡主被他整個人都罩住了,只能看到一雙蔥白的小手抓著他後背的衣裳,好像在微微顫抖。

陶嫤確實被方才那一幕嚇住了,加上她怕高,這一路積攢下來的恐懼瞬間爆發,她不管不顧地在江衡懷裏放聲大哭。

“嗚……”

小不點拽著他不肯撒手,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落,順著白玉小臉流下來,哭的可憐兮兮。

長長的睫毛都被淚水濡濕了,委屈地抖了抖,又一顆眼淚掉下來。她察覺到江衡在看她,索性直接埋在他胸膛裏,不讓他看,嗚嗚咽咽兩聲:“魏王舅舅我害怕……”

江衡知道她害怕,但沒想到她會怕成這樣。

小不點哭得停不下來,他能察覺到胸口那塊衣服都被她的淚水洇濕了。她是水做的麽?怎麽那麽能哭。

江衡揉了揉她的頭頂,“是我考慮不周,等下由我帶著你,前方不遠便是平路,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城鎮。”

陶嫤擡起濕漉漉的杏眼,“不久是多久?”

江衡笑了笑,大概是笑她孩子氣,舉起袖子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,“最多半個時辰。”

那還是很久,陶嫤扁扁嘴,總算不再哭了。

江衡的袖子擦在她眼睛上,有點粗糙,她不舒服地躲了躲,“那我們快走吧。”

她還算有點自覺,知道不是自己一個人在趕路,而是整個大晉的軍隊。

江衡松開她,她探出頭往外一看,這才發覺數百雙眼睛都在盯著他們看。

那些士兵似乎被定住了似的,目瞪口呆,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。陶嫤想到剛才自己哭得那麽悲慘,有點不好意思,再一看白蕊玉茗,她們倆也一動不動。

周溥立在幾步之外,面色略有覆雜。

正在陶嫤納悶時,江衡面不改色地領著她往前走,“叫叫,你先到前面去。”

陶嫤挨著山壁,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他跟前,始終盯著自己的絲鞋,不敢往山坡看去一眼。

江衡對後面的隊伍發號施令:“繼續趕路!”

那些士兵才恍然回神,重新整頓,繼續前行。

山路還剩下一小半,陶嫤走在江衡後面,白蕊玉茗走在陶嫤後面。

仔細一看,會發現陶嫤手裏握著一條麻繩,繩子另一頭系在江衡的手腕上。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江衡身後,雖然這繩子作用不大,但起碼能讓她安心不少,好像只要有他在前面帶路,便什麽問題都沒有。

趙斌看得眼角直抽抽,不敢相信魏王竟然會同意這等無理的要求。

系繩子?這郡主把魏王當成什麽了?

更可怕的是魏王非但不惱不怒,二話沒說就同意了。

要是被其他士兵看去,他魏王的威嚴往哪擱?

所幸走在前面就他和江衡倆人,還有一個折沖校尉。折沖校尉眼觀鼻鼻觀心,權當什麽都沒看到。

包括走在後頭的白蕊玉茗,見了都忍不住驚愕,覺得魏王對姑娘實在是太縱容了。就連方才救了姑娘,都讓人覺得不大對勁。雖然他是為了救人,但那姿勢,怎麽看都太親昵了……

玉茗思緒萬千地走在陶嫤另一側,替她擋住了陡峭的山路,能讓她走得更安心一些。

兩刻鐘後,他們總算走出了這條山路。

陶嫤站在最前頭,低頭解開江衡腕上的繩子,因為剛才哭過,一雙杏眼還有點紅紅腫腫。她見江衡手腕勒出一條淺淺的印子,便用拇指輕輕地摸了摸,“周大夫那裏好像有藥,待會我給魏王舅舅拿過來。”末了問道:“你疼不疼?”

這點傷對江衡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,柔嫩的手指放在他皮膚上,她白嫩得不像話,而他常年在戰場軍營裏,皮膚早已曬成了深麥色,兩人的手擱在一塊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
江衡抽回手臂,“一點小傷,算不了什麽。”

從山上下來之後,再沿著小路走一段時間才到城鎮。士兵不能在城內住宿,只能在城外駐紮,是以江衡選在此地讓他們安營紮寨,休息到明天早上再出發。趙斌留在此地看守,江衡和其餘幾位將領到城內去,順道給陶嫤重新置備馬車。

於是幾百人馬剩下他們十幾個,一起往城內去。

後頭跟著陶府的婢仆,還有周溥等人,陶嫤走了半天山路,這會兒早已吃不消了。她慢吞吞地跟在江衡身後,筋疲力竭。

江衡停下問她:“還能走麽?”

陶嫤誠實地搖了搖頭,“走不動了。”

“要不要坐到馬上?”

她連連點頭,轉念一想,“魏王舅舅不是不讓我騎馬嗎?”

江衡抱著她舉到馬背上,他親自在前面牽馬,“平常是不可以,不過今日有本王牽著,便讓你破例一回。”

陶嫤扶著馬脖子,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。

這匹馬一路走得很平穩,沒有任何躁動,陶嫤就這麽舒舒服服地來到城鎮上,住進了江衡選的一家客棧裏。

當躺在久違的床榻上,陶嫤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,舒服地嘆了一聲:“還是睡床舒服呀!”

她再也不想睡山洞了,晚上冷不說,還總有狼叫。

這幾天下來,別說是她,連將軍都瘦了一圈。

將軍臥在腳踏上,疲憊地睡著了。

正思索時,外面的門被人敲了三聲,白蕊打開門一看,是周溥和崔夏兩人。

周溥微笑,朝她遞上一封離別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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